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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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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在虚脱和恍惚中睡了过去,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:“你秃头乃是天相,会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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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就在我想努力地把下面的话听清楚的时候,“笃笃笃”一阵敲门声把我惊醒了。菜刀竟然还在我手里握着,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,变成了灰黑色。我拄着菜刀,勉强坐立起来,走过去打开防盗门。门口站着一个大个子,但没有墨镜,他双手把一大盒月饼递给我说:“这是一点过节的小礼物,不成敬意。”

  我用菜刀把那盒月饼推开,说我不喜欢吃月饼。大个子说:“不吃也收下吧,要不我这个月的工资就没了,拜托啦。”

  最后一句,大个子几乎是用恳求的语调。我轻轻点了点头说:“那放在门口吧。”

  大个子如释重负,临走时,他问我是不是在家里总拎着菜刀。我说:“是,因为我讨厌狗。”

  我关上了防盗门,又重新瘫坐在刚才的地方,我也许是想继续刚才的那个梦,主要是梦里那句还没有说完整的话。果真如我所愿,我又睡了过去,这次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噩梦,即便是噩梦都没能让我醒过来,我实在太累了。

  当我再睁开眼时,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。天哪,我竟然在门口的地板上睡了一整天。我活动了一下两条胳膊,觉得这一觉使我恢复了不少体力。这时,手机铃声响了,去他妈的!谁的电话都不接了,管他领导、客户、吕夫蒙,还是老婆,通通见鬼去吧!老子不想再看你们的脸色、听你们的废话了,我的癌症没准就是被你们折磨出来的,你们从没让我有过好心情。手机还在桌子上爆响,一边响一边震动着,结果把自己摔到了地上。平时担心错过打进来的电话,所以我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,而且还设置了震动,就算挤地铁的时候听不见铃声,也能感觉到震动。错过领导的电话挨批,错过老婆的电话挨骂,错过客户的电话赚不到钱,错过吕夫蒙的电话得罪了朋友。哪一天就算是坐到马桶上,突然想起没带手机,我都恨不得夹着半截儿大便,跑回办公室取手机。因此我经常幻听,觉得电话在响。有一次,腿肚子痉挛抽筋,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手机来电振动,我甚至顾不上弯腰蹬腿对付抽筋,先摸出来手机查看。手机啊手机,我都他妈的快被你累死了。

  手机又响了,这次是在地板上跳动振铃,而且是奔着门口方向移动过来……节假日休息时间,谁会这么着急找我?接听?还是不接?会不会是公司有什么急事?万一我还能活个三年两载,丢了这份破工作怎么生活呢?也许是吕夫蒙这厮的电话,他是不是要还钱?我拿到这笔钱后买车,还是吃喝嫖赌?也可能是老婆的电话,这婆娘兴许是自我反省了,发现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。手机叫唤着移动到了我身边,我瞄了一眼手机屏幕,发现竟然是梁安妮的来电。

  说起来,梁安妮还算是对我不错的人,而且还总想跟我上床,我能感觉到。以前总担心干了人家就得对人家负责,吕夫蒙就笑我是个土鳖,他说女人也寂寞,有时候就是想找个男人寻刺激,你要想对人家负责就等于给人家添麻烦。

  我决定接听梁安妮的电话,即便是我的担心成立,这个责任也不用我来承担了,因为我活不了多久了。梁安妮知道我跟老婆分居了,所以,一上来就嗲气十足:“干吗这么久才接人家电话,你在动物园还是游乐场?”

  我已经有了那个贼心思了,索性就跟她实话实说,告诉她我一个人闷在家里。梁安妮听了很是兴奋,她说:“我正在参加一个法国新葡萄酒上市的酒会,还买了两瓶今年的新酒,你要不要尝尝鲜。”

  我说:“我刚好上个月买了一个醒酒器,你带酒过来吧,地铁2号线到积水潭出来……”

  梁安妮说:“我打出租车过去,你告诉我居住小区和门牌号就可以了。”

  这小妮子真是臊气冲天,连坐地铁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。

  我对即将送上门的这个未婚女性,失去了以往的期待和欲望,我只不过觉得自己是将死之人,有便宜不赚白不赚。而且,我的视线里还是一片灰色,我觉得过一会儿,甚至都分不清梁安妮内衣的颜色,那是我以前最感兴趣的一部分。但我还是把糟乱的客厅简单收拾了一下,把垃圾信函塞进垃圾袋,把身首异处的死京巴塞进了月饼盒子,又把那份该死的防癌筛检表夹进了书橱里一本叫《尘世挽歌》的书里。我找了半天醒酒器却未见踪影,后来才发现它在阳台上,我儿子用它养了两条小地图鱼。我大概有三个月没去阳台了,醒酒器里的水早就干涸了,两条小鱼干让我辨认了半天才断定是地图。

  我刚把又腥又臭的醒酒器和自己的一脸狗血洗干净,梁安妮就到了。她一进门就给了我一个紧紧的拥抱,就中国人的习惯来看,这等于通知我把鬼混前的废话铺垫全免了,他妈的!梁安妮居然是这么给力的女人,醒酒器也白洗了。接下来,我马上厘清了一个事实:我现在有那个心思,却没有那个能力。那个心思源于我是要死的人了,不干白不干。可我那个不争气物件蔫头耷脑的,任凭梁安妮像一条被砸烂脑袋的蛇一样,在我身上翻滚扭动了半天,还是毫无反应。梁安妮安慰我说:“你没享过艳福,精神一紧张会造成气血停滞,要放松,做深呼吸。”

  她接着从包里掏出两粒蓝色的药丸递给我,她说:“幸亏提前做了准备,赶紧吃下去。”

  难道这就是情色界传说的“伟哥”?我听吕夫蒙说了一百多回了,说伟哥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哥们儿,我一度怀疑他是个江湖卖春药的。

  二十多分钟后,药力果然见效了,可我死活进入不了梁安妮的身体。她鼓励我耐心一点、用力一点,弄得我满头大汗,像个未经云雨的处男一样狼狈。梁安妮说:“别灰心,找准了点,再来,驾驾驾!来!驾驾驾!来!”

  她的话既像是鼓励,又像是个赶车的马夫,搞得我越发笨拙起来。又一个二十多分钟过去了,我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,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。和着梁安妮喊的赶马车号子,我似乎要拼尽全力埋葬我的耻辱,催动腰胯打夯一般狠狠砸下去。随着梁安妮一声惨叫,我的下身也像剥了皮似的疼痛,我们俩双双扑倒在沙发里。梁安妮的身体在抽搐,但不像是高潮来临,而是一种痛苦的抽搐。我下身的疼痛还在持续,咳嗽一声都觉得撕扯到了那玩意儿,他妈的!要死的人了,连这事儿都弄不成,也枉负了这小妮子的美意了。我爬起身来,歉疚地看了一眼瘫卧在沙发里的梁安妮,突然发现她的下身流血了。我紧张得有点语无伦次:“抱歉……真的抱歉,你……你不会还是处女吧?”

  梁安妮紧闭着双眼没有作声,但眼角上挂着泪珠,她已经停止了抽搐,似乎是趴卧在沙发里休息。

  处女?三十三岁的处女?还让我赶上了?我席地而坐,依靠在沙发上喝着梁安妮带来的葡萄酒,寻思着往日跟我不沾边的运气和概率。吕夫蒙明确告诉过我:干了就干了,没有女人会让你负责的,尤其是你。这个说法,今天还成立吗?干了处女是不是就另当别论了呢?会不会是一个圈套?肯定是要套我的钱,因为我没权没色啊。嗯!可能是一个圈套,要不怎么会流出来灰色的血。

  梁安妮在沙发里翻了一个身,似乎是刚刚睡了一觉,她问我要了一杯葡萄酒,语气非但没有发嗲,而且冰冷得像个催债的。她龇牙咧嘴地坐起身来,随后便抱着衣服临摹着亦步亦趋,进了我家的卫生间。又一个二十分钟过去了,她才穿戴整齐地从洗手间里出来,对我说:“谢谢你!”

  我心虚地问她:“谢我什么?”

  她叹了一口气说:“我是一个石女,去年公司组织去河南旅游,从一尼姑庵里得了一个秘方,找一个属狗的秃头男人才能‘破石’重生,而我认识的男人里面,你是唯一符合这两个指标的。”

  我 ×!折腾了半天,我原来就是她的一个药引子。

  一股被羞辱、被利用的怒气冲上了脑门,我撅着直挺挺的物件走上前去,狠狠地抽了梁安妮一个大嘴巴。她捂着半边脸,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,又回过头来对我说:“希望你用正确的心态理解这件事儿,就当是积德行善吧,我们以后各走各的路,谁也别提这事了。”

  我说:“去你个狗日的!赶紧滚开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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