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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宋史》卷四百四十九·列传第二百八

作者:元·脱脱等

  ◎忠义四

  崔纵〔吴安国附〕 林冲之〔子郁 从子震霆附〕 滕茂实 魏行可〔郭元迈附〕 阎进〔朱绩附〕 赵师槚 易青 胡斌 范旺 马俊 杨震仲〔史次秦 郭靖附〕 高稼 曹友闻 陈寅〔贾子坤 刘锐 蹇彝 何充附〕 许彪孙〔张桂 金文德 曹颜 胡世全 庞彦海 江彦清附〕 陈隆之〔史季俭附〕王翊李诚之〔秦钜附〕

  崔纵,字元矩,抚州临川人。登政和五年进士第。历确山主簿、仙居丞,累迁承议郎、干办审计司。二帝北行,高宗将遣使通问,廷臣以前使者相继受系,莫肯往。纵毅然请行,乃授朝请大夫、右文殿修撰、试工部尚书以行。比至,首以大义责金人,请还二帝,又三遗之书。金人怒,徙之穷荒,纵不少屈。久之,金人许南使自陈而听其还,纵以王事未毕不忍言。又以官爵诱之,纵以恚恨成疾,竟握节以死。洪皓、张邵还,遂归纵之骨。诏以兄子延年为后。

  吴安国字镇卿,处州人。太学进士,累官迁考功郎官。以太常少卿使金,值金人渝盟,拘留胁服之,安国毅然正色曰“我首可得,我节不可夺,惟知竭诚死王事,王命乌敢辱”金人不敢犯,遣还。后知袁州,卒。

  林冲之,字和叔,兴化军莆田人。元符三年进士,历御史台检法官、大宗正丞,都官、金部郎,滞省寺者十年。出守临江、南康。

  靖康初,召为主客郎中。金人再来侵,诏副中书侍郎陈过庭使金,同被拘执。初犹给乳酪,迨宇文虚中受其命,金人亦以是邀之,冲之奋厉见词色,金人怒,徙之奉圣州。既二年,过庭卒,金人逼冲之仕伪齐,不屈。徙上京,又不屈。置显州极北沍寒之地,幽佛寺十馀年。渐便饮茹,以义命自安,髭发还黑。病亟,语同难者曰“某年七十二,持忠入地无恨,所恨者国仇未复耳”南向一恸而绝。僧窆之寺隅。洪皓还朝以闻,诏与二子官。子郁,从子震、霆。

  郁字袭休,宣和三年进士,再调福建茶司干官。建州勤王卒自京师还,求卸甲钱,郡守逃匿,卒鼓噪取库兵为乱,杀转运使毛奎、转运判官曾仔、主管文字沈升。郁闻变急入谕卒,遇害。事闻,诏各与一子官。

  震字时旉,崇宁元年进士,仕至秘书少监。以不附二蔡有声崇宁、大观间。

  霆字时隐,政和五年进士,敕令所删定官。诋绍兴和议,谓不宜置二帝万里外不通问,即挂冠出都门,权臣大恚怒,亦废放以死,莆人称为“忠义林氏”。宝庆三年,即其所居立祠。宝祐中,又给田百亩,使备祭享以劝忠义云。

  滕茂实字秀颖,杭州临安人。政和八年进士。靖康元年,以工部员外郎假工部侍郎,副路允迪出使,为金人所留。时茂实兄陶通判代州,已先降金。粘罕素闻茂实名,乃迁之代州,又自京师取其弟华实同居,以慰其意。

  钦宗自离都城,旧臣无敢候问起居者。茂实闻钦宗将至,即自为哀词,且篆“宋工部侍郎滕茂实墓”九字,取奉使黄幡裹之,以授其友人朔宁府司理董诜。钦宗及郊,茂实具冠帻迎谒,拜伏号泣。金人谕之曰“国破主迁,所以留公,盖将大用”迫令易服,茂实力拒不从,见者堕泪。茂实请从旧主俱行,金人不许,忧愤成疾,卒云中。诜拔归,录所为哀词言于张浚,浚以诜为陕西转运判官,上其事。绍兴二年,赠龙图阁直学士,官其家三人。

  魏行可,建州建安人。建炎二年,以太学生应募奉使,补右奉议郎,假朝奉大夫、尚书礼部侍郎,充河北金人军前通问使,仍命兼河北、京畿抚谕使。时河北红巾贼甚众,行可始惧为所攻,既而见使旌,皆引去。行可渡河见金人于澶渊,金人知其布衣借官,待之甚薄,因留不遣。行可尝贻书金人,警以“不戢自焚”之祸“大国举中原与刘豫,刘氏何德。赵氏何罪。若亟以还赵氏,贤于奉刘氏万万也”

  绍兴六年,卒。十三年,张邵来归,言行可执节没于王事,行可父通直郎伯能亦诉于朝,遂赠朝奉郎、秘阁修撰,先已官其二子一弟,至是,复官其一孙。

  行可之使也,吴人郭元迈以上舍应募,补右武大夫、和州团练使为之副,不肯髡发换官,亦卒于北焉。

  阎进,隶宣武。建炎初,遣使通问,进从行。既至云中府,金人拘留使者散处之,进亡去。追还,留守高庆裔问“何为亡”进曰“思大宋尔”又问“郎主待汝有恩,汝亡何故”进曰“锦衣玉食亦不恋也”庆裔义而释之。凡三亡乃见杀。临刑,进谓行刑者“吾南向受刃,南则我皇帝行在也”行刑者曳其臂令面北,进踊身直起,盘旋数四,卒南乡就死。

  进武校尉朱绩亦从之,分在粘罕所。绩见粘罕数日,遽求妻室。粘罕喜,令择所虏内人妻之,绩取最丑者,人莫谕其意。不半月亡去,追之还,粘罕大怒,绩含笑死梃下。盖绩求妻者,所以固粘罕也。

  赵师槚以罪拘管西外宗正司,福建提刑王梦龙以智勇可用,属制军器。会寇逼尤溪,令师槚统卒数百往戍。既行,大书于旗曰“不与贼俱生”人皆壮之。贼兵至,师槚迎敌于林岭,身为先锋。战十馀合,贼至益众,师槚所乘马适陷田中,贼断其左臂,师槚以右手拔背刀斩七级。力尽,部曲欲引遁,师槚仰天大呼曰“师槚报国死于此矣”遂没焉。尤溪之民为之立庙战处。枢密王野请加褒赠,乃赠武节郎,与一子恩泽。

  易青者,为都督行府摧锋军效用。初,广东贼曾衮本军士也,已受招复叛。绍兴六年十月,经略使连南夫与摧锋军统制韩京会于惠州,督诸兵讨之。京募敢死士七十三人夜劫衮营,青在行中,为所执。贼驱至后军赵续砦外,谓续曰“汝大军为我所擒者甚众”青大呼曰“勿信,所擒者我尔”贼又言“吾不汝杀,第令经略持黄榜来招安”青又呼曰“勿听,任贼杀我,我惟以一死报国”贼怒焚之,青死,骂不绝口。青无妻子。事闻,特赠保义郎、阁门祗候,官为荐祭焉。

  胡斌,为殿前司将官。童德兴提禁旅戍邵武,江、闽寇作,知邵武有备,未敢犯。会招捕司檄德兴禀议,独留斌将弱卒数百留城中。绍定三年闰月己卯,盗众大至,他将士皆遁,独斌奋身迎战,所格杀甚众。贼益生兵,官军所存仅数十人,或告以众寡不敌,盍避之。斌曰“郡民死者以万计,赖生者数千人由东门而出,我不缀其势,使得脱走,则贼蹑其后,无噍类矣”遂巷战,大呼曰“我死救百姓”兵尽矢穷,卒遇害,其尸僵立,移时始仆。事闻,赠武节大夫,录其后一人。枢密院编修官王野言邵武民即斌战地立庙,请就以“武节”为庙额,从之。

  范旺,南剑州顺昌县巡检司军校也。初,顺昌盗俞胜等作乱,官吏皆散,土军陈望素乐祸,与射士张衮谋举砦应之,旺叱之曰“吾等父母妻子皆受国家廪食以活,今力不能讨,反更助为虐,是无天地也”凶党忿,剔其目而杀之。

  一子曰佛胜,年二十,以勇闻,贼诈以父命召之,至则俱死。其妻马氏闻之,行且哭,贼胁污之,不从,节解之。

  贼既平,旺死迹在地,隐隐不没,邑人惊异,为设像城隍庙,岁时祭享。绍兴六年,转运使以状闻,诏赠承信郎,更立祠,号忠节。二十八年,复诏立愍节庙以祠之。

  马俊或曰进,太平州慈湖砦兵也。绍兴二年,砦军陆德、周青、张顺等据州叛,青为谋主,约翌日尽黥城中少壮,而屠其老弱,然后拥众渡江。俊隶青左右,得其谋,阴结其徒十人杀贼,然后谕众开门,其徒许之。俊归语其妻孙氏,与之诀,至南门,伺青出上马,斫中颊,九人惧不敢前。俊与妻子皆遇害。青被伤卧旬日,贼党散,官军至,德、青遂伏诛。三年,赠俊修武郎,为立祠,号登勇。

  杨震仲字革父,成都府人。蚤负气节,雅有志当世。登淳熙二年进士第。知阆州新井县,以惠政闻。

  辟兴元府通判,权大安军。吴曦叛,素闻震仲名,驰檄招之,震仲辞疾不行。时军教授史次秦亦被檄,谋于震仲,震仲曰“大安自武兴而来,为西蜀第一州,若首从其招,则诸郡风靡矣。顾力不能拒,义死之。教授非城郭臣,且有母在,未可死,脱去为宜”因属次秦曰“吾死,以匹绢缠身,敛以小棺足矣”曦遣兴州都统司机宜郭鹏飞代震仲,趣其行益急。鹏飞宴震仲,终饮不见颜色。归舍,然烛独坐,夜漏至三鼓,呼左右索汤,比至,震仲饮毒死矣。次秦如其言,敛而置于萧寺,阖郡为之流涕。

  震仲之未死,先遗家人书曰“武兴之事,从之则失节,何面目在世间。不从祸立见。我死,祸止一身,不及妻子矣。人孰无死,死而有子能自立,即不死”自震仲死,蜀之义士感慨奋发,始有协谋诛逆者。明年,曦伏诛,蜀帅安丙、杨辅以闻,赠朝奉大夫、直宝谟阁,官二子,表其里曰义荣。吴猎宣谕西蜀,为之请庙与谥,名其庙旌忠,谥曰节毅。

  史次秦,眉山人。及进士第。吴曦叛,招次秦甚遽,次秦迁延固避,伪知大安军郭鹏飞迫之行,乃以石灰桐油涂两目,末生附子傅之,比至目益肿。次秦母年高而贤,闻次秦为曦所招,即命家人以疾笃驰报,且曰“恐病不足取信,以讣闻可也”曦乃听还。曦诛,蜀帅上其事,改秩为利路主管文字,仕至合州太守。

  有郭靖者,高桥土豪巡检也。吴曦叛,四州之民不愿臣金,弃田宅,推老稚,顺嘉陵而下。过大安军,杨震仲计口给粟,境内无馁死者。曦尽驱惊移之民使还,皆不肯行。靖时亦在遣中,至白崖关,告其弟端曰“吾家世为王民,自金人犯边,吾兄弟不能以死报国,避难入关,今为曦所逐,吾不忍弃汉衣冠,愿死于此,为赵氏鬼”遂赴江而死。

  高稼,字南叔,邛州蒲江人。真德秀一见以国士期之。嘉定七年进士。调成都尉,转九陇丞。丁内艰,免丧,辟潼川府路都铃辖司干办公事。制置使崔与之闻其名,改辟本司干办公事。

  稼持论不阿,忧世甚切,及郑损为制置使,即求去。朝廷以稼赞阃有劳,未几,改知绵谷县。制置司以总领所擅十一州会子之利,请尽废之,此盖绍兴、隆兴之间得旨为之者。令下,民疑,为之罢市。稼亟出私钱以给中下户。稼弟定子时为总领所主管文字,相与征其误而力救之,得存其半,公私仅济。岁大饑,有司置弗闻,稼捐橐中装,市粟以食之,全活甚众。损之入蜀也,稼同产弟了翁诵言于朝,谓必败事。损衔之,遂劾稼罢。

  宝庆三年,元兵至武阶,损弃沔而遁。桂如渊镇蜀,辟通判沔州,寻檄兼幕职。稼首言“蜀以三关为门户,五州为藩篱,自前帅弃五州,民无固志,一旦敌至,又有因粮之利,或遂留不去。今亟当申理,俾缓急有所保聚”如渊然之,乃创山砦八十有四,且募义兵五千人,与民约曰“敌至则官军守原堡,民丁保山砦,义兵为游击,庶其前靡所掠,后弗容久”

  北兵由东道以入,如渊忧之,辟稼知洋州。稼日夜为守御计,以洋居平地,无一卒以守,议移金州帅司军千人驻洋州,而自任其饷给。李心传为言诸朝,不报。及凤州破,制置司始从稼请,调金州兵赴之,而兵不时至。汉中陷,梁、洋之民数十万尽趋安康。稼乃移屯黄金渡,收散卒,招忠义,以制置司之命,致故将陈昱于安康,委以收复之任。昱部分诸军,召青座、华阳诸关守将,皆以兵来会,凡得三千人,稼竭洋之帑廪赡之。以州事付通判,而自假节制军马,督诸将继进。沔州破,北兵迫大安,益昌大震,稼亟命趋沔,自至西县援之。

  如渊以便宜命稼利路提刑司兼权兴元府,制置司檄其守米仓,稼移书曰“今日之事如弈棋,所校者先后尔。苟以分水、三泉、米仓为可保,敌兵若自宕昌、清川以入,将孰御之。盍以兴、沔、利三戎司分驻凤州,俾制司已招之忠义、关表复仇之豪杰,联司以进,兵气夺矣”如渊迟疑不决。逮天水、同庆被屠,西和围益急,始会军民之众万人援之,道梗不得前,而城已破矣。俄报砦窠、七方之师皆溃,稼率遗民驻廉水县,召集保甲,分布间道,以保巴山。当是时,文臣之在军中者惟稼一人。

  如渊既罢,李代之,以稼久劳,请改畀内郡,差知荣州。殿中侍御史汪刚中,如渊党也,欲使稼分其罪,乃谓蜀之败实由稼,遽罢之,又削二官。李心传见上,讼稼无罪,不当罢。

  宣抚使黄伯固辟稼知阆州。未几,伯固去官,制置使赵彦呐以参议官辟之。制置司近汉中,稼言汉中荡无藩篱,宜经理仙人原以为缓急视师之地。彦呐以委稼,稼至原,缮营垒,峙刍粮,比器甲,开泉源,守御之规,罔不备具。会召还,彦呐密奏留稼,以直秘阁知沔州、利州提点刑狱兼参议官。始至,告于神曰“郡当兵难之后,生聚抚摩,所当尽力,去之日,誓垂橐以入剑门”乃葺理创残,招集流散,民皆襁负来归。

  北兵入西和,薄阶州,稼赞彦呐登原督战。知天水军曹友闻等兵大战。进稼三官,为朝请大夫兼关外四州安抚司公事,措置西路屯田。稼尝代彦呐论蜀事利害,上嘉览之。

  北兵自凤州入,东军不能御,遂捣河池,至西池谷,距沔九十里。吏民率逃,议欲退保大安。稼白彦呐曰“今日之事,有进无退,能进据险地,以身捍蜀,敌有后顾,必不深入。若仓皇召兵,退守内地,敌长驱而前,蜀事去矣”彦呐曰“吾志也”已而竟行,留稼守沔。

  北兵自白水关入六股株,距沔六十里。沔无城,依山为阻,稼升高鼓噪,盛旗鼓为疑兵。彦呐至置口,辍帐前总管和彦威,以军还沔,召小将杨俊、何璘悉以兵会,又调总管王宣精兵千人益之。璘军无纪律,稼捕其纵火者三人,诛之。未几,北兵大至,璘遁。其众皆溃,遂下沔州。

  先是,友闻戍七方,知沔不可守,劝稼移保山砦,而自将所部助之。稼曰“七方要地,不可弃,吾郡将也,城亦不可弃。即事不济,有死而已”先二日,子斯得侍,以时危任重为忧,稼举田承君“五日不汗”之言语之,且曰“吾得死所,何憾”又以书告李心传曰“稼必坚守沔,无沔则无蜀矣。自谓此举可以无负知己”及事迫,参议杨约劝稼姑保大安,稼厉声曰“我以监司守城郭,尔以幕客往来应援,各行其志”常平司属官冯元章率吏士力请稼少避,稼不为动。城既陷,众拥稼出户,稼叱之不能止,兵骑四集围之,遂死焉。诏进稼七官,为正议大夫、龙图阁直学士,谥曰忠。后以子斯得执政,累赠太师。

  稼为人慷慨有大志,闻人有善,称之不容口。不善,面折无所避。推毂人士,常恐不及,视财如粪土。死之日,闻者莫不于邑流涕。所著有《缩斋类藁》三十卷。斯得自有传。

  曹友闻,字允叔,同庆栗亭人。武惠王彬十二世孙也。少有大志,与仲弟友谅不远千里寻师取友。登宝庆二年进士。授绵竹尉,改辟天水军教授。

  城已被围,友闻单骑夜入,与守臣张维纠民厉战。兵退,制置使制大旗,书“满身胆”以旌之。已而兵复至,友闻罄家财招集忠义,得健士五千人。制置使李檄管忠义,领所部守仙人关,且行且战,至峡口据险。前军统制屈信率所部突阵,还所掠四州人畜。至秦填,遣左军统制杜午迎击,力不能敌。友闻令诸军乘高据险,身冒矢石,为士卒先。信与统制张安国领兵出战。兵退,制置使檄捍七方关。

  北兵东破武休关,已而破七方,遂入沔州金牛,至大安,又分兵自嘉陵江木皮口突出何进军后,进战败死之,遂长驱入剑门。友闻与弟万各率所部,取间道过毡帽山,至青蒿埧,战于白水江中流。兵退,制置司檄驻阆州。叛将鲁珍为陈隆之所斩,珍部曲肆焚劫,友闻讨斩其将郭虎、蔺广、杨仲等,馀党散去。檄知天水军。

  北兵入凤州,略河池,抵同庆。友闻密遣统制王汉臣、统领张祥,授以方略出战。兵至城下,友闻部分诸将各守一门,偃旗伏鼓,戒士卒,俟渐近,鸣鼓张旗,矢石并发。又命汉臣等取间道出战,自提重兵尾敌后,大战有功。端平初,友闻遣万与忠义总管时当可分兵碎石头、青蒿谷,前后大战数合。制置使上其功,特授承务郎,权发遣天水军。

  北兵又自西和至阶州,友闻曰“阶虽非吾境,岂可坐视而不救”遂引兵与诸军会。命前军统制全贵领所部为先锋,统制夏用出其左,张成出其右,总管陈庚及万、友谅往来督战。有功,制置使赵彦呐俾节制利帅司军马,任责措置边面,换武翼大夫、阁门宣赞舍人,差权利州驻紥御前诸军都统制,驻紥石门,控扼七方关。

  明年,北兵破武休关,入沔阳,利路提刑高稼死之。制置使进屯青野原,被围,友闻曰“青野为蜀咽喉,不可缓”遣万领兵自冷水口度嘉陵江至六股株,屡战有功。夜衔枚由间道直趋青野原,制置使奇万之勇,令督诸军战守。兵退,友闻引精兵亦趋至原下,夜半截战,围遂得解。特授武德大夫、左骁骑大将军,依旧利州驻紥御前诸军统制。

  北兵破沔州,捣大安,友闻遣摧锋军统制王资、踏白军统制白再兴速趋鸡冠隘,左军统制王进据阳平关。友闻登溪岭,手执五方旗,指麾甫毕,兵数万突至阳平关,遂遣进及游奕部将王刚出战,又亲帅帐兵及背嵬军突出阵前,左右驰射。兵退,友闻谓忠义总管陈庚及当可曰“敌必旋兵攻鸡冠隘,宜急援之”既而果以步骑万馀攻隘,庚以骑兵五百直前决战,当可将步兵左右翼并进,王资、白再兴又自隘出战,蹀血十馀里,兵乃解去。特授友闻眉州防御使,依旧左骁卫大将军、利州驻紥御前诸军统制,兼沔州驻紥,兼管关外四州安抚,权知沔州,节制本府屯戍军马。弟万差知同庆府、四川制置司帐前总管,仍旧总管忠义军马,节制屯戍军马,董仙驻紥,专与沔、利两司同共任责措置边面。

  明年,友闻引兵扼仙人关。谍闻北兵合西夏、女真、回回、吐蕃、渤海军五十馀万大至,友闻语万曰“国家安危,在此一举,众寡不敌,岂容浪战。惟当乘高据险,出奇匿伏以待之”北兵先攻武休关,败都统李显忠军,遂入兴元,欲冲大安。制置使赵彦呐檄友闻控制大安以保蜀口。友闻驰书彦呐曰“沔阳,蜀之险要,吾重兵在此,敌有后顾之忧,必不能越沔阳而入蜀。又有曹万、王宣首尾应援,可保必捷。大安地势平圹,无险可守,正敌骑所长,步兵所短,况众寡不敌,岂可于平地控御”彦呐不以为然,一日持小红牌来速者七。友闻议为以寡击众,非乘夜出奇内外夹击不可。乃遣万、友谅引兵上鸡冠隘,多张旗帜,示敌坚守。友闻选精锐万人夜渡江,密往流溪设伏。约曰“敌至,内以鸣鼓举火为应,外呼杀声”北兵果至,万出逆战,敌将八都鲁拥万馀众,达海帅千人往来搏战,矢石如雨。万身被数创,令诸军举烽。友闻遣选锋军统制杨大全、游奕军统制冯大用引本部出东菜园,击敌后队。敢勇军总管夏用、知西和州神劲军总管赵兴帅所部出水岭,击敌中队。知天水军安边军总管吕嗣德、陈庚率所部出龙泉头,击敌前队。友闻亲帅精兵三千人,疾驰至隘下,先遣保捷军统领刘虎帅敢死士五百人冲前军,前军不动,大兵伏三百骑道旁,虎众衔枚突战。会大风雨,诸将请曰“雨不止,淖泞深没足,宜俟少霁”友闻斥曰“敌知我伏兵在此,缓必失机”遂拥兵齐进。友闻入龙尾头,万闻之,五鼓出隘口,与友闻会。内外两军皆殊死战,血流二十里。西军素以绵裘代铁甲,经雨濡湿,不利步门。黎明,大兵益增,乃以铁骑四面围绕,友闻叹曰“此殆天乎。吾有死而已”于是极口诟骂,杀所乘马以示必死。血战愈厉,与弟万俱死,军尽没,北兵遂长驱入蜀。

  秦巩人汪世显素服友闻威望,尝以名马遗友闻,还师过战地,叹曰“蜀将军真男儿汉也”盛礼祭之。事闻,特赠龙图阁学士、大中大夫,赐庙褒忠,谥曰毅节,官其二子承务郎,婿迪功郎。万特赠武翼大夫,二子成忠郎。

  陈寅,宝谟阁待制咸之子。漕司两贡进士,以父恩补官,历官州县。绍定初,知西和州。西和极边重地,寅以书生义不辞难。北兵入境,属都统何进出守大安,独统制官王锐与忠义千人城守而已。寅誓与其民共守此土。居民始以进留家城中,恃以为固,已而进徙它郡,遂无固志。寅独留其二子并阖门二十八口,曰“人各顾其家,将谁共守”乃散资财以结忠义,为必守之计。

  北兵十万攻城东南门,以降者为先驱。寅草檄文喻之,自执旗鼓,激厉将士,迎敌力战,矢石如雨。师退,诘旦,增兵复来,寅帅忠义民兵与敢死士力战,昼夜数十合,兵退。制置司以寅功遍告列郡。北兵伐木为攻具,增兵至数十万,围州城。进素与寅不协,寅有功,尤为诸将所忌。至是求援甚急,久之,制置司才遣刘锐及忠义人陈瑀等往救,率皆观望不进,锐甫进七方关,瑀未及仇池,皆以路梗告。寅率民兵昼夜苦战,援兵不至,城遂陷。

  寅顾其妻杜氏曰“若速自为计”杜厉声曰“安有生同君禄,死不共王事者”即登高堡自饮药。二子及妇俱死母傍。寅敛而焚之,乃朝服登战楼,望阙焚香,号泣曰“臣始谋守此城,为蜀藩篱,城之不存,臣死分也。臣不负国。臣不负国”再拜伏剑而死。宾客同死者二十有八人。一子后至,亦欲自裁,军士抱持之曰“不可使忠臣无后”与俱缒城,亦折足死。制置司以闻,诏特赠朝议大夫、右文殿修撰,赐钱三千缗,即其所居乡、所守州立庙。久之,加赠华文阁待制,谥襄节。

  贾子坤字伯厚,潼川怀安军人。嘉定十三年进士。为西和推官,摄通判。关外被兵,子坤与郡守陈寅誓死城守。城陷,子坤朝服与其家十二口死之。追赠承议郎,封其父崧承务郎。官其子仲武宣教郎、隆州签判,改奉议郎、果州通判,卒。

  仲武子昌忠、纯孝,同登咸淳七年进士第。纯孝扬州教授,受知帅李庭芝,调江、淮总幕。北兵下江南,二王在福州,以史馆检阅召,辞。会丞相文天祥辟佐其幕,寻授秘书丞,擢吏部郎中。丁母忧,起复为右司,转朝散郎。崖山师败,纯孝抱二女偕妻牟同蹈海死。

  刘锐,知文州。嘉熙元年,北兵来攻,锐与通判赵汝曏乘城固守,率军民七千馀人昼夜搏战,杀伤甚多。拒守两月馀,援兵不至,城中无水,取汲于江。会陈昱以去岁失守沔,编置此州,夜逾城出降,献女大将,告以虚实,敌遂增兵攻城甚急,一夕移江流于数里外。锐度不免,集其家人,尽饮以药,皆死,乃聚其尸及公私金帛、告命焚之。家素有礼法,幼子同哥才六岁,饮以药,犹下拜受之,左右为之感恸。

  汝曏宣城人,善射。城破被执,先断其两臂,而后脔杀之。锐及其二子自刎死,军民死者数万人。

  蹇彝,潼川通泉人。嘉定二年进士。累官通判金州。端平三年,北兵攻蜀,彝坚守,战不能敌,被擒,不屈而死。其子永叔复力战,城破,举家死焉。弟维之,绍定五年进士。利州都统王宣辟行参军事,亦迎敌力战而死,特官其子。

  何充,汉州德阳人。秘书监耕之孙。通判黎州,摄州事,预为备御计。及宋能之至,建议急于邛崃创大小两关仓及砦屋百间,亲督程役。俄关破,充自刺不死,大军帅呼之语,许以不杀。充曰“吾三世食赵氏禄,为赵氏死不憾”帅设帟幄环坐诸将,而虚其宾席,呼充曰“汝能降,即坐此”充踞坐地求死,遂罢。它日又呼之,欲辫其发而髡其顶。曰“可杀不可髡”又使署招民榜,充曰“吾监州也,可聚吾民使杀之耶。即一家有死而已,榜必不可署”大将遗以酒茗羊牛肉,皆却之。自是水饮绝不入口。敌知其不可强,将剐之,大将曰“此南家好汉也,使之即死”于是斩其首。

  充妻陈骂不绝口。初,充之见呼也,陈必以一家往。帅曰“不呼汝,何以来”陈曰“吾求死尔”及充死,东望再拜曰“臣夫妇虽死,可以对赵氏无愧矣”众以石击杀之。

  方充夫妇之婴祸也,亲戚劝其苟免,充正色曰“我夫妇与儿妇义同死,汝等自求生可也”于是上下感泣,愿同死者四十馀人。男士麟、孙驹行、从子仲桂先充而死,惟长子士龙得免。

  许彪孙,显谟阁学士奕之子也。为四川制置司参谋官。景定二年,刘整叛,召彪孙草降文,以潼川一道为献。彪孙辞使者曰“此腕可断,此笔不可书也”即闭门与家人俱仰药死。

  整既降,遂引兵袭都统张桂营,桂及统制金文德战死。纳溪曹赣阖门死之。景定四年,沔州都统胡世全护粮运至虎象山,遇敌兵战败死。咸淳二年,北兵取开州,守将庞彦海死之。德祐元年,泸守梅应春杀判官李丁孙、推官唐奎瑞以城降,珍州守将江彦清巷战死之。

  陈隆之,不知所仕履。为四川制置使。淳祐元年十一月,成都被围,守弥旬,弗下。部将田世显乘夜开门,北兵突入,隆之举家数百口皆死。槛送隆之至汉州,命谕汉州守臣王夔降,隆之呼夔语之曰“大丈夫死尔,毋降也”遂见杀。后五年,提刑袁简之上其事,特赠徽猷阁待制,合得恩泽外,特与两子恩泽,赐谥立庙。

  又有史季俭者,威州棋城主簿也。成都之陷,子良震与婿杨城夫争相为死,各特赠两官,与一子下州文学。

  王翊,字公辅,郫县人。宝庆元年进士。吴曦尝招之入幕,及曦以蜀叛,抗节不拜,为陈大义。曦怒,囚翊,欲烹之,曦诛而免。

  嘉熙元年,制置使丁黼辟为参议官,先遣其家归乡里,为文诀先墓,誓以身死报国。及北兵至,帐前提举官成驹先走,黼仓卒迎敌,败死。翊与司理王璨、运司干官李日宣等募兵拒守。兵入公署,见翊朝服危坐,问为何人,曰“小官食天子之禄,临难不能救,死有馀罪,可速杀我”又问何以不走,曰“愿与此城俱亡”北兵相谓曰“忠臣也”戒勿杀。敌纵火大掠,翊以朝服赴井死。兵后,其家出其尸井中,衣冠俨如也。转运副使蒲东卯死之。

  兵屠汉州,权州事刘当可、判官邵复、录事参军罗由、司户参军赵崇启、知雒县罗君文皆不屈而死。复,雍六世孙也。入眉州,知丹棱县冯仲烨死之。取简州,简守李大全死之。邛守赵晨亲率雅州牌手出战,力尽而死。

  文州守刘锐、通判赵汝曏相誓死守,更迭出战,被围旬有五日,汲道绝,兵民水不入口者半月,至吮妻子之血,卒无叛志。城垂陷,汝曏犹提双刃入阵,中十六矢,被执以死。锐先杀其妻,父子三人登文王台自刎死。师至遂宁,民兵赵朋拒战,左臂已断,而战不休。

  至重庆,进士胡天启负母而逃,兵欲杀其母,天启妻张哀号愿以身代,不听,卒杀之。天启与其妻呼天大骂,大将奇天启貌,欲活之,谓之曰“汝从我,当共富贵”天启愈奋骂,于是夫妇同死。事闻,翊、汝曏皆立庙赐谥,余褒恤有差。

  宝祐六年,北兵拔吉平隘,守将杨礼、周德荣死之。拔长宁,守将王佐父子俱死。至阆州,推官赵广死之。至蓬州,转运使施择善死之。至顺庆,帅守段元鉴城守,麾下刘渊杀之以降。

  李诚之字茂钦,婺州东阳人。受学吕祖谦。乡举第一,后入太学,舍选亦第一。庆元初,释褐为饶州教授。丁父母忧,庐墓终丧。干办福建安抚司公事,迁刑、工部架阁,擢国子学录,以言罢。

  起为江西转运司干办。使称提会子,第其物力高下输钱以敛之,诚之以为扰。使者不悦曰“商君之令,犹能必行,今乃龃龉如此”诚之愀然曰“使君儒者,而欲效商君之所为乎”遂辞去。使者逊谢,罢令而后止。

  改通判常州,知郢州。知金人必败盟,大修边防战攻守御之具。移知蕲州。蕲自南渡以来,未尝被兵,诚之曰“备御无素,长驱而来,将若之何”相视城壁而增益之,备楼橹,筑羊马墙,教阅厢禁民兵,激之以赏,积粟四万。先是,酒库月解钱四百五十千以献守,诚之一无所受,寄诸公帑,以助兵食。

  嘉定十四年二月,金人犯淮南。时诚之已逾满,代者不至,欲先遣其孥归,闻难作而止。喟然谓其僚曰“吾以书生再任边垒,行年七十,抑又何求,独欠一死尔。当与同僚戮力以守,不济则以死继之”乃选丁壮分布城守,募死士迎击,遇于横槎桥,大破之。居数日,金人拥众临沙河,欲渡,又破之。明日,金兵大至,决湟水,焚战楼,又拒退之。明日,金移兵要冲,为必渡计,蕲兵直前奋击,杀其酋帅。金人虽屡挫,然谋益巧,攻益力。未几,傅城下,围之数重,遂燔木栅。诚之出兵御之,又杀其将卒数十人,夺所佩印。三月朔,金人攻西门,射却之。俄造望楼以窥城,诚之为疑兵以示之。又使持书来胁降,诚之戮之,而还其书。越二日,金人以攻具进,诚之设械御之,夜出捣其营。料敌应变若熟知兵者,金人卒不得志。

  会黄州失守,并兵为一,凡十馀万。池阳、合肥援兵败走,朝命冯榯援二郡,榯至境,迁延不进。诚之激厉将士,勉以忠义。城陷,率兵巷战,杀伤相当。子士允力战死,诚之引剑将自刭,呼其孥曰“城已破,汝等宜速死,无辱”妻许及妇若孙皆赴水死。事闻,赠朝散大夫、秘阁修撰,封正节侯,立庙于蕲,赐名褒忠,赙银绢二百,仍赐爵迪功郎者三,赠其妻令人,士允通直郎,子妇及孙女之没于难者皆赠安人。从诚之之死者,通判州事秦钜。

  秦钜字子野,丞相桧曾孙。通判蕲州。金人犯境,与郡守李诚之协力捍御。求援于武昌、安庆,月馀,兵不至。策应兵徐挥、常用等弃城遁。城破,钜与诚之各以自随之兵巷战,死伤略尽。钜归署,疾呼吏人刘迪,令火诸仓库,乃赴一室自焚。有老卒见烟焰中著白战袍者,识其钜也,冒火挽出之。钜叱曰“我为国死,汝辈可自求生”制衣就焚而死。次子浚先往四祖山,兵至亟还,与弟瀈从父俱死。特赠钜五官、秘阁修撰,封义烈侯,与诚之皆立庙蕲州,赐额褒忠,赠浚、瀈通直郎,赙以银绢各二百。

  州学教授阮希甫赠通直郎,防御判官赵汝标、蕲春主簿宁时凤、录事参军兼司户杜谔俱赠承务郎,监蕲州都大监辖蕲口镇仓库严刚中赠承事郎。

  时统制官孙中,小将江士旺、陈兴、曹全、兵卞,军士李斌等皆斗死。司理参军赵与裕先率民兵百馀人夺关出外求援,仅以身免,而全家十六人皆没。淳祐十二年,特封钜义烈显节侯。黄州之陷,守臣何大节亦投江死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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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史 二十四史